灰雪

       闹钟还没有响,我照例提早五分钟醒来了。六点的巴黎,安静地只看见路灯。楼上那六七十岁的老妇人也还是准时地在六点开始活动。什么东西在地板上挪来拖去,那动静总觉得不是她一个人住在上面,倒好象是住了一大家子人。怪不得Jean-luc说她是老巫婆,不知道每天早上在上面变什么怪戏法。我推开门,电梯里的光隐隐地照上来。它照旧停在四楼,还有人起得比我更早!摁了电梯的按钮,回身锁了门,再转身刚好电梯来了。一个人走进电梯里,看着铁门上粘的小孩的贴纸,抬头看上面两个灯泡,坏了的那个还没修,已经两个月了。

      下楼赶着蒙蒙的雾气,如往常一样下楼去赶凌晨的第一班公交。又遇见了黑人医生在等车。他每天都是黑色呢子长风衣,夹着黑色大皮包,黑皮方头皮鞋,只有脖子上的是红围巾。

 “Ca va?”他伸出手来,只要碰到我他都是握手以表示问候的,可能看我是中国人的缘故。

 “Ca va. Et vous?”

 “Bien.”

    很简单的问候,在这凌晨的车站里,让等车的人不那么冷了。

    车来了,我们去坐在靠门的位置。我坐在里面,他坐在外面。只一分钟就下车了。

    “Au revoir.A demain.”

    “A demain. Monsieur.”

       他下车后,人跟着多起来。天也亮了,车上大家纷纷打着招呼。都是赶着凌晨的第一班车去讨生活。在这份艰辛当时,互相生出几分亲切,知己一样的感觉。目光交接的地方都是带着温暖,关切,“谁都不容易啊!”

       今天特别冷。Lea的妈妈都准备了小靴子给她穿。Lea是大女孩了,不用我操心,只需等她吃饭、穿衣后带她去学校就行。我站在窗前,腿靠着暖气。外面是拉雪兹公墓的围墙,每周来这里三次,从来都没进去过。

       八点10分,我们两下楼。一推开大门,下雪了!地上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,花店门口的花叶上都镶了白边了。LEA笑起来,开始不停讲去年的雪。三年前她不跳舞,改学骑马:“我喜欢自然的东西” 。她是十来岁的孩子,下面又有小弟弟,所以特别有半大未大的好胜心,兼具姐姐的威严,要强的很,将来一定可以做一翻自己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到了学校,雪更加的大起来。这是今年巴黎的第一场雪,我一点也不激动,不感动。我默然地看着大片大片的雪洒下来,遮盖了街道、屋宇,树枝……站在路边的公交车站,街道是灰蒙蒙的被雪覆盖住了。想起奥赛博物馆里的油画,记不起作者。只记得雪也是这样的灰,这样的灰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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